撤销百篇论文、不屑讲课,这位青年长江学者就这么当老师? | 沸腾
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环境和机制,催生了某些青年教师在其职业生涯的起点,就以一种无知且偏狭的眼光,看待教书育人的本职工作?
▲梁莹一些论文存在大面积雷同。图源中国青年报
文 | 曹东勃
10月24日一大早,不少学术圈朋友的朋友圈,被《中国青年报·冰点周刊》一篇《青年长江学者与她“404”的论文》刷了屏。这位39岁的青年教授梁莹在过去几年里,将她在国内几大主要学术期刊数据库中的120余篇中文论文全部撤下。
这是一件奇闻,并非奇在撤稿这一事实——毕竟,在哈佛撤稿、清华深圳研究院撤稿等大新闻的大背景下,我们对“撤稿”也开始见怪不怪了。但是撤稿背后有无猫腻,还有待当事学校和学院的学术委员会深入调查。
“我已经混到头了,没什么好怕的了”
这件奇闻的奇特之处,更主要体现事发之后,当事人在接受采访时仍然脸不改色心不跳、理直气壮的姿态。
报道中的最后一节,刻画了当事人对待课堂教学无知而无畏的态度,着实让人拍案惊奇。这位梁教授多次表达对教学的不屑,“我已经混到头了,没什么好怕的了”、“我已经评上教授了,学校说必须每年上三门课我才来给你们上课的”。
循着报道,我们来回顾一下报道中,她在课堂上的作为——
常常早退1节课;每节课长时间安排学生发言;自己玩手机或打电话,甚至10分钟自己玩手机而全班鸦雀无声;在课堂讨论时吃零食;18周的课时,五六次没有到堂,安排助教盯着学生自习;学生撰写论文时没有一个人选她当导师……
这是怎样一种场景?如果,报道呈现的是真实的场景,不知情的人,恐怕还以为来到了某个“水课”课堂!
上个月,东南大学的王珂老师也在网上“火了”一把。他在山竹台风到来前夜,风雨兼程花4600元巨额打车,从广州跑到武汉去坐高铁,狂奔737公里,只为了一个承诺:准时给本科生上开学第一课。王教授的信念是:“上课是教师的节日,我要过我的节日。”
同样的城市,同样的高校教师,相距霄壤,高下立判。
梁莹涉学术不端、教学不认真,叠加在今天五部委开展清理“唯论文、唯职称、唯学历、唯奖项”专项行动的另一则新闻之上,形成一种更大的反差,也因此值得我们对这一现象作一些深层追问。
“早年不规范”不是学术不端的豁免理由
每当一些涉及学术道德或学术规范的丑闻出现后,就会有一种声音,强调“早年不规范”、“老人老办法”。
有趣的是,这位39岁的青年学者也拿这一条来说事,要求享受“老人”待遇——她说,强调学术规范是2005年开始的,“你这样查,全中国所有的人,很多教授、博导都有问题。”“如果你这样追究下去,所有中国的学者,那么多,人人都有问题了。”
▲南京大学社会学院网站
问题在于,不管早年晚年,规范不规范,客观的底线是存在的,没有什么“自由心证”的相对主义空间。
那些粗制滥造、弄虚作假的行为,即便一时得逞,甚至形成逆向淘汰的声浪,总会有暴露的一天,并为此付出代价。这一点,相信后续的权威调查会给出公正的答案。
讲课成了按件取酬的手段?
我们的传统文化中对于教师向来是给予极高的尊重,也是提出极高的要求的。学高为师,身正为范。教师讲究的是知行合一,言传身教,在建构一种充满关爱、合理和紧密的师生关系过程中,实现教师与学生之间的相互成全和共同成长进步。九月召开的全国教育大会发出了明确的信号:要引导教师热爱教学、倾心教学、研究教学,潜心教书育人。
从这个角度审视,梁莹对自己教师身份的基本定位基本与教书育人无关,教师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行当,在这个前提下,我们也很难认为她就真的是醉心于学术研究,那恐怕也是她计件取酬的手段罢了。
▲图片来源:视觉中国
而她的师生关系紧张到可怜的地步——整整一个年级的学生,竟没有一个人选她作为论文指导教师。这真是一个教师最大的失败。
严肃课堂何以产生无知而狂妄的言行?
从我自身的职业成长过程和对身边同事的观察来看,我相信,对于青年教师而言,极少有那种一进来就明确表明自己毫不在意教学工作和学生评价的。这并非某种功利的考虑,这是我们未来三十多年在学校中确立职业自信的立身之本。
我不知道这位青年教授在其讲师、副教授阶段是否也一以贯之地不屑于教学,抑或是“发达了”之后才“变了脸”、“黑了心”。
我更关注,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环境和机制,催生了某些青年教师在其职业生涯的起点,就以一种如此鄙夷和扭曲的眼光,看待教书育人的本职工作,以至于在严肃的课堂上产生那些无知而狂妄的言行?
很多高校老师的职业道路选择也许是偶然的,比如纯粹基于对学术的兴趣、对安逸稳定生活的追求,等等。但一经成为教师,就都应该扛起对于学生的重任。
我始终记得自己刚入职的几年中,对自己影响很大的两位同事。一位老社会学家,虽已年逾七旬,仍坚持给学生上课,而且每次上课前一天都要闭门看书,认真备课。一位中年教授,每周专门奔波四十公里去指导本科生的读书会。
人要一辈子一直持身守正,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中间有太多的风险和诱惑。对于青年教师来说,重要的是,在职业生涯早期,就要确立一个令自己终身受益的高标准、高起点,这不仅是一个专业能力问题,更是一个职业道德问题。
文/曹东勃(大学副教授)
编辑:新吾 实习生:邓海滢 校对: 陆爱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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